from水木清华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知道今年是王国维在昆明湖投水的第八十个年头,八十年,似乎是一个不是很远的数字,可是却让我们觉得十分的遥远.
以前自己对清朝的那些文人很有些鄙视,觉得他们都只是些埋首于故纸堆的人,可能是受到"共产党"言论的影响吧,直到在这个学期,看了些余英时先生的文章,才试着重新去认识那个时代.而作为那个时代的终结者,便不能不提王国维.
小生自己对王学没有什么研究,不敢在此多说,只想探究一下先生为何而死?有人说王国维是清朝的忠实拥护者,所以他是为了殉清而死,小子对此实在不敢苟同,若是为了殉清而死的话,何不在武昌首义以后就死,却偏偏等到那1927年,此时满清已经灭亡了16年,怎么可能是为效忠清皇室而死呢?
当年同为清华四大国学院导师的陈寅恪事实上已经讲地很明白,在公祭王先生时,寅恪即说,王国维实为一种文化而死.新文化运动终结了中国的传统文化(当然,最后把中国传统文化彻底终结的还是毛小子那场文化大革命),昔日的好多所谓的士大夫事实上是没有多少坚定的对传统文化的信仰的(现在好多人似乎对那时候的所谓”顽固派”的人捧高了,他们才不管什么传统不传统,革命以后好多官僚不就比谁都”积极”于革命吗),可王先生这样的人却是将这种文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眼看这个世界似乎一天天地在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先生除了结束自己的生命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毫无疑问,没有了!
好多人可能会在心中嘲笑王先生这样的人,觉得犯的着这样吗.其实这就是我们和他们的不同,我们想的是如何满足自己的物质欲望,而先生这种人却是一种柏拉图式的人,是为了一种精神而活着,两种生活哪种更好呢?对现代人来讲,似乎没有选择了.这个时代里我们也就只能选择第一种,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隐居的地方.
可如果要是我们真的选择了第二种,结果会是怎样呢?当年吴宓即设”二马之喻”对这个问题做了很好的回答.生活和理想就像两匹奔跑的马儿一样,如果我们两个都要兼顾的话,很可能会受车裂之苦,有人可能会说我们可以调和理想和现实啊,要学会辨证地看问题嘛.对于此,我想说的是,马克思那一套都是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真正实行起来很难的,是一种近似于空想的东西,敢问各位,你如何调解,当心中所坚持的理想跟生活发生了冲突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呢,要知道如果让心中的信仰屈从于现实的话,这就是一种伪信仰了!
先生已去八十年,此八十年之际,西学和传统的较量似乎已经明朗了,可小生的心里还是有些疑问.我们现在的生活是一种西学支配下的产物吗?要我说,我们是好的没有学到,坏的东西倒是学会了不少(或许有人会骂我逆历史而动了,其实多两个批评的人又有什么不好),现在的社会中,物质是很丰富了,可是精神呢?
唐德刚在<晚清七十年>中曾经把转型的中国比作历史三峡,唐先生预计中国会在2040年,南京事变国门大开的两百后完成这次历史转型,而且先生估计现在西方社会中的通病必能为中国传统的文化所弥合,则当是时也,中国必重现汉唐雄风.这是一种很乐观的估计,小子也当一回乐观主义者,希望那时候的中国能够走过这一段三峡.2040年,如果小子还在人世间的话,必当至昆明湖边与先生诉说.(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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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自由之精神共日月而三光,与天壤并永存。
今天回头看王国维,读《人间词话》,看陈寅恪的话,想想王、陈的学术生涯、生命历程。十分慨叹!
陈寅恪写的悼念王国维的碑,也就是王静安先生墓碑,就在清华一教北侧,小山包下。大一的时候,就常常去读,但是却懵懂不懂。
现在离开清华也有十几年,社会上浮沉,江湖里往来,终于明白了陈先生的悼词,知道了那个时代,一代大师写给另一代大师的字词间,竟然隐含了那么多的感情。
大师们都逝去了,陈先生在碑上讲到,有一天,也许王先生的书不再有人追捧,王先生的学问也许也会被质询,但是王先生之自由精神、独立自由之精神却永垂不朽!的确如此。
曾经见大家在文章中都提到,陈寅恪以大师之能、鸿儒之才,却在晚年没什么学术成果,要知道其年轻时不经意间显露的才学就已经傲然学界,到老,这些知识才学都随大师而去了。于是,后辈就都十分惋惜,扼腕长叹。
也许,陈大师看重的根本不是这些世俗的东西,所谓成败、立著,也都是过眼云烟,正如他在静安先生墓碑上告诉世人的,人是会被忘却的、书是会被荒弃的、学问是会被证伪的,所以陈大师不再执着于这些“相”,别人惋惜的,他早已参透。而陈大师所追求看中的,正是静安先生对独立自由精神的追求,“不自由、不独立、宁可死”。
王国维大师选择了死,陈寅恪大师选择了生。
这不同的选择,足见二人参悟的境界。我辈后人,学问高下不能比诸大师之尘履,才情智识不能如大师之万一,非生乱世,无经颠沛,学问不能贯通一二、著书多为拼凑累堆、实验常常抄袭欧日美,更不要提人格和精神,简直不能和大师们天地比对。
对于他们来说,充分体现了知识分子的美德,用“士大夫”之类说辞有失偏颇,因为他们的境界更高远,他们的感情更厚重。
拿武侠小说的人物相比,王国维先生好比是跳崖的杨过,黯然销魂中轻生死而守本性。而陈寅恪先生更好似探花李寻欢,寂寥孤独中守一生真意。
借毛泽东这个真正的共产党员的话,这两个泰斗,“生的伟大!死得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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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整天琢磨怎么成为世界一流大学,还在大礼堂挂个“人文日新”的招魂牌匾。
可是真正的金子一样的人文精神、人类卓越的情怀,就静静留在王静安先生墓碑这样的,早被校方忽视的地方。
读小学时,就知道王国维先生的《人间词话》。然后考入清华进入工科学习,学校里竟然很少提到王先生、陈先生。回头想想,整个5年的大学生涯里,校方、系方、辅导员……等所有的官方,都没有组织甚至提起过静安先生墓,更不要说王、陈先生所坚持和执着的精神了。
有意或无意的遗忘,不是问题的根本。问题的根本,是这种遗忘所代表的,对人的不尊重,对人文精神的背弃。
马上又有新的高中生通过高考的拼杀进入清华了,他们进入学校,又会面临校工的欺负、教工的白眼、同学的冷漠、竞争的煎熬、荒谬的个别制度、无聊的部分课程。
也许会有个师弟、或师妹能在课余闲暇时,度步到松柏间、课室外的这块碑前,读前人的文字,明人类之真理,或许能给他们的精神带来一丝清新,缓解一下气氛……